Cielo

第三十三章

        那些画面复杂而又混乱，闯入也只是一瞬间，纲吉努力去记，也只勉强看清了其中的几个，大约是在一间实验室一样的房间，除了六道骸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孩子在，周围是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大人，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器械。

    纲吉半跪在地上，太阳穴依旧传来一阵阵的刺痛，但那些画面消失之后就没再出现了。

    这是……骸的记忆吗？纲吉抬头看着站在雨中的六道骸。

    

    六道骸抱着小凪走过来，径直走进房子，经过纲吉身边时道：“你还要在外面待多久？”

    “昂……”纲吉回过神，也跟着进了屋。

    六道骸把小凪安顿到没有被破坏的客房里，下了楼纲吉还站在黑漆漆的客厅正中，地板上满是碎掉的玻璃渣子，少年垂眸站着，浑身都湿漉漉的，像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骸。”看到人下来，纲吉眼睛亮了一下，似乎有很多话想问。

    “卫生间里有热水，如果你感冒的话，我可能不会管你。”六道骸先他一步道。

    “哦。”纲吉把嘴边的疑问咽回去，又问道：“那你呢？”

    “只有笨蛋才会生病，我当然不会。”六道骸轻笑一声。

    “我才不是……”知道他是在故意逗自己，纲吉在心里叹了口气，“谢谢。”

    

    洗了个热水澡，一身的寒冷和疲惫也被一扫而空，胳膊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只是还有些红肿，纲吉把湿透的衣服放到一边，换上了六道骸帮他准备的干净衣服。

    简单的T恤和长裤穿在他身上有些宽大，纲吉把上衣在腰间打了个结，擦着头发走出去。

    六道骸就站在走廊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好了衣服，甚至连头发都是干的，他指了指身后房间的门，开口道：“楼下还没收拾，有话就进来说吧。”

    “好。”纲吉点了点头。

    

    这大概是六道骸的房间，整体色调都灰扑扑的，房间里没什么家具，简单得像是一间旅馆。

    六道骸的视线在纲吉因为上衣打结而露出的一小片皮肤上停留了几秒，笑道：“你想问什么？”

    纲吉捏了捏手心，斟酌了一下怎么开口，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抓小凪？你们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你看到了啊，果然你跟我的契合度很高。”六道骸勾了勾嘴角，“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罢了。”

    

    在这个混乱的年代，有很多小家族为了自保，都会采取一些极端的手段，六道骸十岁的时候被一个小家族的人抓走，关在了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那里还有很多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

    这个小家族的首领为了拥有更多战力，在这些孩子身上做人体实验，用药物催发他们的能力，或是在他们体内植入拥有强大力量的器官，如果能成功，就会被他们收为己用，而失败的话，等待这些孩子的就是死亡。

    六道骸在实验中被发现跟轮回之眼的契合度很高，于是他们摘除了他的右眼，将轮回之眼植入他眼中，幸运的是，六道骸熬过了排异反应，成功拥有了轮回之眼的能力。

    

    回忆到这里，六道骸伸手抚上自己的右眼，“小凪的右眼也是在那里失去的，觉醒能力之后，我就带着她离开了那里。”

    逃出实验室的六道骸并没有养活自己和一个小女孩的能力，他们被收进了一家孤儿院里，后来六道骸的能力被发现进了军校，而小凪就一直留在了孤儿院，直到六道骸过来接她。

    “太过分了……”纲吉听得感同身受，眉毛都拧成了一团。

    “不好意思，让你听到了我不堪的过往。”六道骸笑了一声，实际上他的过往如今回忆起来并没有那么痛苦，不过他在讲述的时候还是故意把自己说得很惨，以勾起纲吉的同情心。

    “怎么会……这又不是你的错，是那些人的问题！”纲吉急道。

    “离开的时候，我把那里的所有人都杀了，就算这样，你也觉得我没错吗？”六道骸低头看着他。

    “我……”纲吉顿了一下，低声道，“我没有经历过你说的这些事，没有办法轻易下判断，但我想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也会做出跟你一样的事。”

    “你不会的。”六道骸有点想笑，毕竟这个人善良到了甚至有些愚蠢的地步。

    纲吉动了动嘴唇，有点无法反驳他的话，或许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一想到还是个孩子的六道骸就要经历那么多事，还要亲手杀人，他就觉得很难受。

    

    六道骸看着他的表情，知道自己的刻意卖惨达到了效果，忍不住心情大好，他呡起想要上扬的嘴角，故作深沉道：“他们如今找到这里来，想必是对我们这些实验体还有所肖想吧。”

    “实验体”这个称呼听得纲吉心头一跳，他立马紧张起来，“那怎么办？对了，外面的那些人呢？不用处理一下吗？”

    “已经不在了。”六道骸撑着下巴道。

    “啊？”纲吉一愣。

    “大概是在你洗澡的时候吧，有人过来把他们都带走了。”六道骸哼了一声，“动作还真快。”

    纲吉皱着五官一脸纠结，“这个地方好像真的不太安全，你不跟我回去吗？小凪的事我也可以……”

    “他们要是想来，就让他们来吧。”六道骸看着不太在意。

    纲吉忍不住想叹气，他大概是上辈子造了孽才会遇到这么多难搞的人。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六道骸深知一味地引起他的同情是不够的，适当保持距离也很重要，于是他开口道：“这边已经没事了，你可以先回去了，衣服送给你了，不用还我。”

    “诶？”纲吉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下了逐客令，只能归结于坦白自己过往之后开始作祟的那点羞耻心，不过这一片狼藉的房子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对了，短时间内你都别过来了，这件事我要处理一下，我不想牵扯外人进来。”六道骸补上一句。

    纲吉捏了捏手心，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不知道是因为六道骸要一个人面对这一切，还是因为自己对他来说只是个外人。

    想说帮忙又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开口，纲吉点了点头，“好吧，有需要的话你可以随时找我，如果不方便在梦里找也可以。”

    六道骸极不明显地扬了扬嘴角，淡淡道：“当然，我不会客气的。”

    

    纲吉怀揣着满腹的心事回到军校，任务是圆满完成了，但他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去办公室复了命，纲吉漫无目的地在路上溜达，他暂时还没告诉其他人任务完成的事，以免他们跑过来问东问西，回答起来太过麻烦。

    说起来他还有几个月就要成年了，正式继承彭格列之后，他就要离开这里去往前线了。

    到时候，也要离开Reborn了吧……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变得有点沉重，毕竟他从进军校起就一直跟Reborn待在一起，也从没想过会跟他分开，而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这件事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不顺的时候就总有各种各样的烦心事，纲吉觉得有点烦躁，不知不觉就走上了天台。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纲吉深吸了一口气，郁结的心情疏解不少，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是他无法控制的，而他能做的，也只有走好自己的路而已。

    

    身后的暗处发出轻微的声响，纲吉警惕地转过头，跟一双狭长的眸子对上眼。

    “云雀前辈？”纲吉吓了一跳，“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宿舍啊？”

    “这里是我的地方。”云雀淡淡开口。

    居然说天台是自己的地方未免也太……纲吉在心里吐槽，面上还是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只是上来透口气，如果打扰你了我现在就离开。”

    “没有。”云雀硬邦邦地道。

    “诶？”纲吉有些意外，毕竟这人一向很讨厌跟别人待在一起，“那我能继续待在这吗？”

    云雀看了眼他身上略显奇怪的穿着和胳膊上的伤痕，目光移开，“随你。”

    

    得到首肯，纲吉找了块干净点的地方坐下，自言自语似的开口：“我好像还是太无能了。”他总能对别人的遭遇格外共情，却没有办法提供一点帮助，面对敌人时又容易心软，就算马上要离开军校独当一面，第一反应也是觉得紧张……

    他没指望云雀会有什么回应，结果云雀却道：“如果你是这个想法，那就没有任何人能改变你。”

    “什么？”纲吉一愣。

    云雀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觉得太闲的话，不如跟我打一架。”

    “啊？”纲吉眨眨眼睛。

    

    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总之几分钟之后，两个人就出现在了训练室里，橙色和紫色的火炎交织在一起格外绚烂，而激烈的碰撞声听得人心惊。

    几轮打斗过后，纲吉气喘吁吁地半跪在地上，他今天确实用了不少力气，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但不得不说，他现在确实是没什么精力再胡思乱想了。

    比起纲吉，云雀就要显得游刃有余许多，仅仅只是衣服乱了一点，他抱着胳膊站在一边，依旧面无表情的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确实不怎么会安慰人，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事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

    看纲吉半天没有再继续的意思，云雀收起武器转身准备离开训练室。

    “谢谢你啊，云雀前辈。”身后传来少年温和的声音。

    云雀脚步一顿，轻轻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训练室。

    纲吉卸了力仰躺在地板上，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虽然守护者们大多不让他省心，但能遇见他们，他依旧觉得非常幸运。